新沙沙故事会官网首页     《前路何方》第一季沪江不眠夜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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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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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高速路还没现在这么成网,方雅想赶在小苏天没亮在九江火车站下车时和她会合,幸好发小耿严是职业司机,不然突然一下子哪去找那么合适的人开个通宵送你,给钱别人也不一定干啊。耿严话不多,除了偶尔聊两句方雅的这个老蓝鸟车外,几乎没问去江西干嘛。这也是方雅喜欢他的地方。从小耿家姐弟就境遇不好,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但他们两人都很乐观,心态一直摆的很正,就是进城讨生活的郊农子弟,离自己太远的东西不去多想,想了也没卵用,还不如踏实干活努力挣钱。

这里插一句,现在故事到了第三部,大家都知道新沙沙的风格特别现实一点虚幻也没有。因为我们是在记录已经发生的真实故事,文字情节再飞天玄火也改变不了现实的。再说现实已经足够魔幻,他妈还需要粉饰?……按俗套小说的习惯,这里应该加上耿严自幼暗恋方MM的桥段,但现实中可能吗?如果也有这种自小一起长大的异性朋友,你就知道为什么了。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完全没有继续了解对方的欲望,没有任何神秘感,没了这些东西哪来吸引力?没吸引力暗恋个球。而且自幼发小,相处多年没有过龃龉是不可能的,或多或少都有点,最多埋下心结没说出来而已。歪歪小说喜欢写成从小就是对方的男神女神,哄鬼呢。

进浙江后C打电话来,怎么家里没人?方MM撒谎,日本银行临时派到苏州出差……她不想让C知道这事。方雅不讳言自己嫁给C的决定有很强目的性。另外还有点小心思,在婚讯没正式公开之前,她不想让C家(有一两个和C关系密切的近亲其实已经知道了)看低王家。本来就是初婚嫁给二婚男人,而且自己还算不上真是王家的人,只是关系特殊而已。他们C家如果越看低王家,自己以后的地位就会越低。所以要用一切办法把栋伟维护好,至少自己在C家站稳之前,栋伟的人设不能出一点问题,更不能塌。

耿严虽然职业老司机,但以前没到过江西,而且第一次开方雅的老蓝鸟也不太放得开,所以最后杀到九江火车站时天已经放亮。幸好小苏的火车晚点了,紧巴巴的刚好碰上。见面后方雅也没提香港资料的事,就说要去南昌出差正好要路过,接着又打开后备箱,指着刚出上海时在高速服务站超市买的一大堆各种礼品,说来都来了,代表我哥去看下你父母吧。

高速服务站超市能买啥好东西,无非就是些勉强能用来送人的食品。小苏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但方雅那态度都下到尽了,她也没法说破,只好上了蓝鸟往老家走。

后来就一切顺利,小苏父母非常高兴。苏家房子在场镇边上村子里,土路很窄,耿严的技术其实能开进去,但方雅故意让耿严把车停在村口最显眼的地方,然后三个人下车摇摇晃晃抱着一大堆礼品在村里招摇过市,他妈就差鸣锣开道了。中午饭简单寒暄吃了点,下午和耿严补觉,傍晚一起来就精光大盛,拿出钱在村里的小饭店摆了三桌酒,让小苏父母请亲戚和村里的熟人大吃了一顿。方雅本来不怎么喝酒的,但是出身东北,场面要做到,喝的脸上红霞飞……

晚上告辞走的时候,小苏把香港资料给了方雅,还说以后恐怕不会再见面,她过两天回上海收拾下就准备去深圳,不会再回来。

方雅干这种事是头一回,也是真拼了。大学时的舞蹈女孩,骄傲女神,工作后的精装office lady,竟然在长江边一个村子里和众多身上满是鱼腥味的农民伯伯们喝大酒。连耿严都很吃惊,他妈见鬼了……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任何人都会拼,更何况方MM这种人精。她做的也很到位,小苏的短手就是那段黑历史不能被老家人知道,否则父亲接受不了恐怕会出事,方雅去长江边村里作为“小苏男朋友”的妹妹出差顺路来看苏家父母,还带的有司机,开的数字很特殊的上海牌照黑色官车,在乡下这面子简直给足了。这做法基本上堵死了其他人的嘴,小苏再也不怕陶雯搞风搞雨,坐过台还能找到上海当官的?在农村谁信啊。

 

国庆节后两周,方雅这星期过的特别爽感,因为前几天去江西成功拿回香港资料,让栋伟都大吃了一惊,还禁不住抱了妹妹一下。方雅成就感爆棚,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主力”感,心情大好。和C处的也很愉快。不过虽然说起来是新婚,但连C家人除了那个表姐外一个都没见过,这或多或少还是让方MM心头有点不爽。虽然国庆前答应过C等一年再见家人,有点想反悔,却又说不出口。

好日子很短暂,后来回忆,仅仅就这一周而已。

栋伟在周末晚上突然收到罗阿姨电话,赶忙开车去老王家。罗阿姨在小区门口等他,背着老王告诉他一件事:魔都XX院有人在材料上看见了你名字,还不止一处!

罗阿姨和老王年轻时就是同事,多年朋友,后来罗阿姨寡居,老王又发生了保姆事件后搬出宿舍区,两个人才住到一起的。老王父亲当年在正协是副省待遇,老王内退前也是副厅,这种级别的人交往的怎么可能是普通老百姓?罗阿姨也是世家子,六扇门背景,家里人大多在魔都两院,只有她因为学的财经所以在银行工作而已。虽然年纪小的朋友可能接受不了,但现实就是这样,天朝是阶层社会。

栋伟回来后想了半天,罗阿姨在XX院的关系最多小官,打听不出多的来了。这事得找级别高点的人从上面来,只能让H想想办法。

Z行总行来的工作组已经在上海呆了半个月。分行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栋伟前两天还收到一个小弟线报,陶雯请了长假,没去她那家支行上班很久了,但前两天有人在分行见过她。恐怕是不是和工作组有接触?

 

国庆后第三周,H给栋伟来个电话“老同学,很久没见了,最近在组织校庆,打算参加吗,咱们中午见面聊聊吧”H这口气像对着个多年没见的同学,栋伟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我日难道事态严重?不禁后背冒冷汗……中午和H在他楼下附近一家小馆子吃饭。周围人声鼎沸,嘈杂喧嚣。栋伟和H却像两尊佛一样,定在座位上呆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都没动筷子,水也没喝,只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最后H犹豫了很久,又慢慢开口“这种时候了,虽然我不喜欢C,但还是认为你应该马上去找他。小雅都跟他结婚了,你妹妹为了你都做到这步,还犹豫什么?”

H打听出来的消息非常坏,栋伟已经上榜了。

还有更坏的,据说是牵扯到了老王。

总行来的工作组里有ZW的人,不用问都知道是带着“任务”来的。定点清除,甚至搂草打兔子。政治斗争都如此,套路其实很简单。先需要一个由头,搞起来了,就开始顺着这线一点一点的扒人,无关紧要的,扔给工作组常规处理,该怎样怎样;对手盘的,搂草打兔子,没屎也要让你臭十年,更何况谁敢说自己没屎;至于重点目标,先不动声色把材料整好,回帝都再定调,这就是第二轮的干货……当然,也许就没第二轮了,帝都也可能谈妥了,他妈谁知道呢。

栋伟确定无疑已经被工作组盯上,但H无法打听出来是到了哪一步。陶雯一定是交了举报信,不过栋伟认为她知道的并不多,举报信里不会有太多真正能让人害怕的东西。但很麻烦的是牵扯老王,H和栋伟都想到了是当年保姆事件,陶雯多半把保姆偷出来的老王的材料留了底,并没像当初H和苏波保姆谈好的一样全部交出来。这你妈实在太毒了,从一开始缠上栋伟就安了心的。

H的建议也是大实话。他和栋伟这个级别的人,在魔都官场能运作出来的能量(能明确帮你说话的)最多到排名尾巴上的副省那一级,顶天了。这点能量远远不够,因为工作组里有ZW的人,人家背后的力量根本不是普通副省能比的。只有找C,通过他想办法让C家族话事人出面为王家说话,把麻烦控制在魔都。只要不去帝都,一切好办。如果工作组带着材料回了帝都,那就只有等格屁。

C收到消息后不敢怠慢,他因为没在政府混饭,对官场并不特别熟,还专门先问了家族中一个扛事的,得到明确指点后,才晚上带着栋伟去了徐汇一处地方,见和家族素来友善的盟友,某老前辈大佬。

先开始还平静的谈了半小时,但老前辈后来偶然问起栋伟家世,栋伟老实说了爷爷的名字。老前辈突然非常吃惊,脸色怪异,后来勉强说了一会儿后就飘然而去。

天朝开国,沪上那代资本家,像小杨父亲那种level的,几乎都他妈跑光了。留下来的要么是家业小,跑去外面一来一去损失太大,实在不舍;要么就是老王父亲那种“操作失误”被迫留下来的。不是不想跑,是他妈没法跑了。后来风一起,每个月都跳楼几个。老王父亲和另外几个在49前就撑过头的,被推举出来去找后来的朝外部部长谈谈,结果被狠训了一顿。第二天在书房窗边就看到楼下大门外多了几个背着枪晃荡的革命战士。那时老王刚上小学,还跑出去和人家聊天,想摸下枪。老王父亲赶忙叫季伯去把儿子喊了回来,带上书房。系着红领巾的老王问,老豆你怎么头发突然白了好多,老豆深深叹气,无语。想起小杨父亲那拨先走的,逃出生天,肠子都他妈悔青了(老王后来并没听老豆说过认识小杨父亲,但凭两人49前的身份地位,绝对是认识的,而且肯定应该是抗战后就在XX路五楼坐一张桌子的)。

晚上,容家派人来请,估计是被打了招呼来做他的工作。老王父亲骂了句册那,没去。深夜时C家派人来说,大家写了悔过书,就差你签字了。老王父亲无奈,只得出门去把字签了。

因为有了这个心结,后来风又再变时,老王父亲发现年轻时关照过的桥哥竟然青云直上起来了,立即就拉了C家和其他几个关系好的统战对象站到了桥哥一派这边。老套路,台上的整大户,大户只要还有口气,绝对会下烂药支持你的政治对手,谁怕谁,拼命长。桥哥为人还可以,在闻革中保了老王父亲他们一伙。因为上海一直是桥哥话事,所以这伙统战对象一直都有level在,是闻革结束后最先在上海起来的。但没想到的是,C家很滑头,F4倒台时竟然撇下王家,对桥哥党羽反戈一击,漂亮转身,迅速超过王家成了沪上新贵。老王父亲看得眼花缭乱,你妈表演艺术家啊!

后来新任主教到上海,老王父亲在正协发言中当着新主教对C家公开发难,就此结仇。按说老王父亲这种老江湖,这举动确实也有点幼稚,政治斗争都是表面演戏背后捅刀子,很少有公开撕破脸的,还当着主教发飙,这你妈是死仇,没法解了。不过老王父亲还是留了一手,他把自己最小最漂亮的女儿嫁到了北京,政治联姻,安排下了家族最后的防火墙。

这段往事栋伟根本不知道,因为老王从来没告诉过他。老王父亲在世的时候也从未提起过。原因很简单,老王父亲几十年经历过如此波折后,对政治已经灰心,不愿意自己的单传独苗老王再吃这碗饭了。

老王当年从黑龙江回上海后进银行上班,其实和王家背景没什么关系,而是靠她三妈哥哥的背景进去的(三妈哥哥年轻时逃家去了延安)。老王父亲考虑老王的妈,也就是大老婆死的早,大房没妈,三妈因为没儿子所以自小就很喜欢老王,这样也挺好,有利于家族和谐,本来也不打算让儿子入仕,进银行混个安稳饭也好,于是就同意了老王进Z行而不是接自己的班。把接班的资源都拿出来给几房平分了,落个平安。当然为了给老王在Z行多铺路,在资源上向三房倾斜了不少。所有人都满意,皆大欢喜。而且老王这种在北大荒吃过苦的回城知青,都见识过政治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以嘴巴关的很紧,根本不像后来的二代三代那么招摇。外人很少有知道老王原来是沪上统战对象出身,一直以为他是南下干部那条线的后代。到了栋伟这就更没什么人知道。栋伟甚至也有意无意的从不提自己爷爷是谁,实在需要露也最多说自己舅爷年轻时跑去了延安,别人就懂什么意思了。

老王八十年代初识宝哥,很看好他,知道他会出头,所以巴九时帮了他很大一个忙。但那时宝哥只是初露头角,谁他妈想得到后来会走那么远。老王闻革经历过温度,养成了习惯万事留证据,甚至当年运作宝山那个Z行关系单位的领导,把方雅户口迁回来的事他都留了书面的东西……可能是怕宝哥发达后翻脸不认,所以老王对巴九那事留了暗手锁在保险柜里,结果你妈反而成了累赘我操。栋伟不知道陶家保姆是不是留了这些东西的底,中午和H见面后有点乱方寸。回来下午自己一个人想,鬼使神差的觉得多半漏算了,陶雯手上应该远不止举报邮件里写的什么公款吃喝,她还有栋伟在上海单位里黑材料的。后来越想越慌,完全不在状态,走错一步大棋,没算到C家早年就和爷爷有仇。他妈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当天晚上,C就从床上被家族派来的司机叫走。方雅半天没回过神,打C电话也关机。第二天晚上下班回家,发现C终于回来了,烟灰缸里一堆烟头(他平时不怎么抽烟的),问到底怎么了,C也不回答。

沉默了十分钟后,C慢慢站起来看着窗外,语气很冷“小雅,我们恐怕不该结婚的……你安排好了后通知我,尽快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方雅完全蒙了,此时她还不知道来龙去脉,抓住C的肩膀使劲摇晃“到底怎么了?!”
C像换了个人,再也不是那种儒雅温暖样子,轻轻叹口气后拎起收拾好的包转身开门走了。

 

方雅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整个人都跌进了冰窟。张然知道了,当时在美国出差,还专门打好几个小时国际长途回来安慰她,真他妈被别人说中了……稍稍情绪平复一点后,方雅给赵侠打了电话约傍晚下班吃饭。

赵侠急慌慌的赶过来,听完来龙去脉,不禁大声说“你姓方,又不姓王,为什么这样对你?”方雅没说话,她自己心里很明白,C那种level和自身超优质条件,不知道有多少年龄比自己还小的美女上着赶子排队,自己就算外在条件再好,那也最多是在上过大学的女生里面能够领先两三个身位,和C身边经常出没的那些艺术界“上台面”的美女是不能比的。C能看上她,愿意娶她,喜欢肯定是有,但最主要还是因为她是人大帮新星王栋伟的妹妹,和老王这个金融系统的副厅级大佬有特殊关系,说白了最大考量仍然是联姻。C这种阶层的家庭出身,结婚都是讲联姻,首先要level配的上,再来说其他,就算离婚再娶,也不能差太多。当初栋伟被陶雯迷住,老王父亲那么疼孙子,在病床上都挣扎起来明确说了,希望慎重考虑,至于老王就更是一口回绝,想都别想,除非老子格屁,否则别想娶来路不明的女人进门……所以现在王家出事,C其实刚开始还能承受,否则不会帮栋伟,但发现栋伟竟然是世仇家族的孙子,这就算他自己能接受(毕竟双方年轻人没经历过当年敌对),但整个家族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这门婚事能成的最大原因就不存在了。现在和方雅的婚讯还没公开,正好干净利落的要把事情解决掉,就当他妈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方雅两眼迷茫的看着饭店窗外楼下的车水马龙,叹口气,对赵侠说“我妈当年欠了王家的,现在只能我来还了”

当年要不是老王,小杨别说招工去一重,能摆脱农村都不错了。就算能咬牙挺到最后末班车知青政策回上海,栋伟流落黑龙江农村带不回来,自己在上海也没工作,回养父母家住不愿意,在上海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再去嘉定兵工厂找那个小高,搞笑吗?年龄三十出头的女人,顶着个破鞋名声,在八十年代初的上海怎么活?还资产阶级毛病多,除了有点颜值,没文化又吃不得苦,杀七浦路都他妈活不出来啊……至于跑去香港的生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在大陆剩下的唯一血亲,宁波的两个舅舅,一个在杭州当过警长,五零年打靶,一个跑回乡下躲到六几年,被发现藏有大量珠宝玉器,继续打靶…..老天爷可怜这个柔弱女子,让她碰上老王,才能一身清白的招工去数一数二的央企大单位,和老方这个省城来的帅哥知青结婚。有了体面的身份,有了坚实的依靠,回上海甚至恍然有了点衣锦还乡感。南市小弄堂那些小市民家庭的孩子,每年暑假见方雅从东北回来探亲,就他妈像见了亲人一样。很多家的小孩都还是一个奶油雪糕兄弟姐妹分着吃,方雅来了直接买一板,小伙伴一人一个,不够再来一板。小朋友在背后交头接耳她姆妈爸爸都是中央单位的老有钱额…..

过了两周,11月初了,C也没回来过。这半个月方雅给他打过电话,是助理接的,说人在加拿大。听助理的口气肯定是知道两人干上了,但应该还不知道C要求离婚那么严重。而且方雅在国庆时就听C说过要去加拿大呆两个月有工作上的事,正好安排去那边蜜月,所以现在对C还有一丝幻想。万一有回心转意的希望呢?

但她同时又想起上个月没来月经,稍微有点慌,买试纸一测,我操……看着试纸楞了十分钟,这你妈简直是当年小杨故事的翻版啊!

当天晚上失眠,一夜都没睡着,辗转反侧,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想,甚至还冒出过自杀的念头。怎么他妈就这么寸?!哈尔滨的老爸还不知道自己结婚了。老王估计也不知道,栋伟担心他身体应该没告诉他。现在搞成这样,这这这这这怎么办?

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至少比当年老妈好点。至少现在还是已婚怀孕吧。

 

栋伟那边也非常不妙。罗阿姨厚着脸拜托家里人的关系去打听,返回来的都是“在劫难逃”。而且更严重的,恐怕还要连累老王。这个事本身也很奇怪,这两个月总行来的工作组不仅没找过栋伟,甚至连他负责那块业务的任何人都没找过。但为什么魔都XX院的材料上会有栋伟的名字?难道和工作组没关系,正好撞巧了?

栋伟在某天晚上收到了大姑的电话。王家大房就老王和他大姐两个,感情很深。老王当年实际可以不去黑龙江,本来应该去近点的苏北,晓彤爷爷通过亲戚关系把他和晓彤的父亲都一起安排在苏北老家X城乡下,当地有宋家大家族照顾,日子很好过。但老王大姐贴大字报惹了事,被人整,上了黑龙江的名单。老王立马和姐姐换了,战天斗地北大荒,怕个球......大姐在闻革结束后嫁去了香港,姐夫是four野系统的红顶商人家族出身,在香港风生水起。现在大姑打给栋伟这个电话意思很明确,还在等什么?我们在香港都听到风声了,马上把你老头子送过来,能躲多久是多久,他那身体现在风都能吹倒,真再进去就只有格屁!

但栋伟犹豫再三,还是没把这消息告诉老王。一是老王现在家门都不怎么出得了,受不得刺激;二是知道他脾气很倔,你让他去香港避祸,那他妈还不如杀了他。

一番仔细考量后,栋伟利用周末悄悄一个人去了北京,找到了当初爷爷在病床上交代的,家族最后的防火墙,老王那个嫁进了海的最小最漂亮的妹妹。这位小姑是四妈领养的独女,幺房女儿,年龄比老王和其他几个姐姐要小一截。四妈进王家进的晚,48年才进门,而且她是舞女出身所以没名分。老王父亲在解放后是和老三住在一起,老二回了慈溪乡下,老大早已去世,还在上海的就只有这个舞女出身的老四。当时因为已经是新社会,老四其实和老王父亲已经没有夫妻之实,五十年代中自己收养了个女儿,开始和一个杨浦那边的工人搭伙过日子。但后来没几年那工人死了,老四断了生活来源。老三心善,每月让十来岁的老王赶公交车去杨浦给老四送米。后来老四回了无锡老家,老三让她把收养的女儿放在王家一起住……这位小姑长的特别漂亮。当年老四收养她可能也是想的长大了以后有用,毕竟舞女出身。老王和几个姐姐对这位小妹妹倒还不错,基本没把她当外人。但小姑因为从小身世不好,所以性格也不太好,和谁都不热络,在老王父亲去世后就和几房人断了联系。

小姑没给栋伟明确答复,只说自己身体也不好,在外面没法跑,只让栋伟先回上海去等消息。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等消息?

香港的大姑收到栋伟电话后,带着大姑父连夜从香港飞到了北京。她是长房长女,家族大姐,主动来见没血缘关系的小妹已经是下矮桩了。大姑又拉下脸皮,让大姑父找自己家族four野老人的关系在中间用力。小姑大约是面子上实在绷不住,最后终于答应大姑和栋伟自己会给公公说这事,不管如何总要拿个答复。

栋伟从北京走之前,还给小姑表态:自己无所谓,已经豁出去了,枪毙都认,但是一定要保住父亲,他不能出任何事,更不能进去。

枪毙说重了。大姑父那边的关系有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出来宝哥保命问题不大,按惯例受他牵连的这一档档人,不会有比他更严重的。但栋伟为什么会这样说?求人帮忙,就要给别人余地留的尽量大。你体谅别人,别人才会尽量多为你考虑。成人世界,有来有往。另外从技术上讲,帮忙的人在操作上空间更大,腾挪余地多,结果反而也会更好。

 

半个月后,小姑那边的消息来了。上面透话,可以不动老王(但Z行内部要拿个态度),不过代价就是栋伟必须立即在魔都当地自首,配合上面,答应保证不死。

王家所有人,包括境外的几个姑妈听到这结果都很吃惊,怎么会这样?这下所有姑妈都火力全开,每个夫家的全部关系网都给筛了一遍,但上面态度很坚决一点也没松口。后来还是罗阿姨最先反应过来给老王说“恐怕伐来塞,要找侬舅父呀!”其实在最开始得知栋伟出事,迅速被牵扯进宝哥的案子后,她就提醒过老王,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要早点找北京的舅父才行。但老王说舅父刚躺进301,据说神智都不清了,先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栋伟确实算宝哥一档,但因为年龄比宝哥的几大金刚小了很大一截,实际上裹的并不深,照理说不该这个结果。小姑自己在北京也很奇怪,又多方打听,隔了几天让人从北京专门来上海捎话,说得到消息是“被搂草打兔子了”。老王寻思,是不是这么回事:栋伟出事其实和陶雯举报并没有太大关系,因为名单上本来没他,只不过少年得志平时太跋扈,得罪人太多,这些仇家早就积攒了一堆材料,就等着你丫倒霉呢,陶雯的举报信寄不寄,根本就没什么要紧(栋伟再怎么也是学霸出身,心智怎么可能比普通人差,早就做了很多防范,陶雯能接触到的其实都他妈是些鸡毛蒜皮,基本就在个人财产那个档次打转),只不过那些仇家看陶雯突然冒出来举报,这你妈神助攻啊,立即就借势下坡躲后面阴着了,把陶雯推到前面跳大神......但这个解释也很牵强,小姑明说她已经尽力,打听出来的内情就只这点,其他实在没办法了。

老王沉默了一天一夜,然后给一个北京号码打了电话,是舅父的夫人接的。简单说了十来分钟后,老王挂了电话,神情落寞。

三妈老家是青浦乡下的,就只有舅父一个哥哥,破落地主出身。舅父十来岁读书时家里条件还可以,抗战前上了两年复旦,抗战爆发后在租界加入神教外围组织,后来和几个道友一起凑钱逃家跑去了延安。三妈的父亲为这事气得咳血,很快病死在租界,家道中落,亲人也散了,三妈没有生活来源,只好不到二十岁就嫁给老王父亲做小。舅父混延安,复旦金融专业肄业,所以一直在边区财税银行系统混。因为是青浦人,家乡有大佬,特别提携,甚至给大佬做过秘书助理,49后一直是家乡大佬在银行系统的重要人马……舅父为当年逃家跑去延安气死老头子的事一直对家人有很深愧疚,尤其感觉对不住自己亲妹妹。所以老王出狱回上海后,能轻松进银行混饭,别忘了他是刑满释放人员,能弄进银行去整成干部身份,老王父亲自己操办起来都有相当大难度,但舅父在北京几个电话就解决了。这也是老王父亲愿意独苗儿子不走仕途混银行的一个重要原因,树大好乘凉啊。

舅父家乡大佬九十年代去见马克思后,帮内推出年轻一代的二师兄出来扛事,但背后是一干帮内大佬撑着的,领头的就是舅父。修理宝哥只不过是对手敲打二师兄,要乱来大家都乱来,一起玩完谁怕谁。应该是在这个过程中意外发现了王家和舅父的关系(三妈毕竟是给老王父亲做小,她那边家族在解放后刻意低调处理了这层亲戚关系),又发现老王和小王都和宝哥有染。这下捡了个宝,下手毫不留情,比着顶格来。这应该才是搂草打兔子的真实意思。现在舅父已经在301躺了半年,神智不清几乎已是植物人,他那边已经帮不上王家了。只能自己扛,没其他办法。老王甚至还稍稍生出一点悔意,如果当年从黑龙江回来后,不进银行,不走舅父那条经济线,就接老爸的班平平安安做个富家翁,正协喝茶颐养天年,也许不会有这一劫吧……政治这种活法,沾上事就不得安稳呐。

2003年12月底,栋伟和父亲告别,又给方雅打了电话。然后按罗阿姨关系指点的去了XX院自首。

方雅收到栋伟电话时在开车上班路上,只好把车停到大路旁小街边,车窗紧闭一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哭。栋伟安慰她,没事,没几年就出来了,混事的男人谁没个行差踏错的时候……还说幸好方雅那次去江西把小苏稳住,拿回了香港资料,让自己有时间提前把去香港那半年的某些事抹平。不然恐怕要为更大的事背锅,超出上海Z行的范畴,直接拉去北京,那他妈就真必死无疑了。方雅听到这,不仅没一点放松,反而还哭的更凶。栋伟只好不说了,让她自己保重,有空多去看看老王……

栋伟自首后不久,2004年1月份,方雅在办公室收到一个电话,女的,对方说她是C的律师。声音很温柔,先东拉西扯了半天,然后慢慢说“方小姐,现在已经这样了,还不如向前看……这个孩子留着,对大家都不好,你才28岁,难道一辈子就要耗在这个事情上?想开点,人生还长,还有很多可能的......再说了,你又不是那些什么没文化的小三小四,要靠孩子来把男人绑住,我相信你不愿意过那种生活吧……C人还是挺仗义,你如果打掉孩子,办离婚手续,C个人可以背着家族再想办法帮你哥哥,我相信你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吧?”

方雅对C终于死心,残存的那一丝希望也没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初识C时,C表姐邀请自己到家做客,C竟然完全没反应,像根本没这事一样一声不吭。原来是一开始对她就有防备,不愿意自己家族的人和她接触太深……张然说的对,别人没把你看得有多重,只不过是一时沉迷不能自拔,下身指挥脑袋而已,但仍然是清醒白醒守着底线的。

不过为了栋伟,方雅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对方。表哥是自己亲哥,血浓于水,帮助能多一分是一分。而且对C完全绝望,不愿意再有一丝一毫瓜葛……04年春节前,上午自己一个人去打掉了孩子,下午女律师就直接来病房办了手续。

后来C和方雅再也没有见过,有事都是律师出面。那次在Z行宿舍区房子里分开,实际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距离登记结婚还不到一个月。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在自己初婚的第一个月,就发生亲哥出事,丈夫离开,那二十多天难道不是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春节后,小姑那边的关系人从北京打电话到王家,已经拿到确切消息,栋伟本来内定会判二十年,后来改成十五年(应该是C说话算数,活动一番后减了五年下来,多少也算是帮忙吧,人家家族中有人在台上当红,比王家各种关系要么过气要么太远,要管用的多)。不过还有个附加条件,栋伟被办是用经济案的名义,所以在法院宣判前必须要给专案组退赔数百万。这个附加条件类似于土洋结合,天朝版的记委处理方式+西洋版的控辩交易,合二为一。

X百万这个数字很奇怪,估计栋伟自己都说不清怎么来的。专案组只在栋伟的办公室搜到百十来万现金财物,家里却几乎是一个子儿都没抄到。不用问都知道是陶雯见事不妙,立即提前动手A完了。到底A了多少就他妈只有天知道。估计这也是上面要求“退赔”的原因。数字是从其他方面捋出来的,栋伟因为是有关系在背后运作去自首的,所以上面也懒得慢慢理了,你直接退赔吧,打包搞定。

老王受不了这刺激,也许是急火攻心,竟然在家里晕倒,罗阿姨急忙找王家在瑞金的亲戚送进住院部。几天后方雅收到专案组的电话,去某地见到栋伟后才知道上面同意见面的原因:一般在法院判下来之前是不可能让你见家属的,但栋伟这事有个特殊情况,老婆陶雯几年前就在闹离婚,专案组在她和栋伟家里什么也没抄到,父亲老王躺医院了,罗阿姨在法律上又跟王家没关系,那就只剩下方雅,所以只有同意栋伟和方雅见一面,把退赔事宜交代了。

见面只有两分钟,好几个人守着的,栋伟什么也没多说,就说小雅你全权办。方雅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但好歹看过电影,知道不能乱开口,于是只顾点头哥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出来不敢耽搁,立即杀去瑞金,等老王清醒点后把事情说了。但老王却一反常态很沉默,眉头紧锁。方雅也不好再说,告辞出来后收到罗阿姨偷偷打来的电话,才知老王竟然几乎没有什么存款。从小就是公子哥大手大脚惯了,到老都是每月等着工资开销。后来这几年和罗阿姨在一起,工资卡交给人家管,才勉强存下十来万。

而且罗阿姨还说了个事,她自己的孩子已经来过好几次,要接她回家。她实在不忍心这时候离开老王,但孩子意见很坚决,她确实没法再坚持。老王知道了也劝她回家,不愿拖累她。后来两人说好,请了个护工全天照顾老王,罗阿姨白天趁孩子上班后偷偷再来医院陪着,估计她孩子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雅简直没想到什么事都赶着来了。在她28岁的生命里,一直都很顺,几乎从来没遇到过大的挫折。以前不论遇上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的按计划轻松化解,现在这大半个月几乎是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意外状况不断,四处爆雷。但没其他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扛……那时候刚流产不久,照理说不能这么大折腾,现在也顾不上了,只能不管不顾的四处奔波为栋伟筹钱。那段时间上海连天小雨,又阴冷无比,幸好那部老蓝鸟上的老王的名字,没被抄走,不然顶着这鬼天气拖着刚打胎的身体去地铁出租甚至公交车,那他妈真心是扛不下来了。

期间那个女律师还给方雅打过电话,说C让带话来,钱他可以帮忙。但方雅想都没想一口就拒绝了。她宁愿去讨口要饭也不会求C,这辈子也不想再和他有一丝一毫关系。

接着把小杨当初留下的东西全部从Z行取出来,北京跑了两趟,找以前在北京时打过交道的一个老干部玩家,通过他牵线,找了些有兴趣的买家。方雅第一趟带着照片一个人去的,大概和意向买主们谈了谈。第二趟就要去交接了,让耿严帮忙陪着,另外又找了个耿严在奉贤乡下当兵回来的侄儿,三人带着东西去了北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幸好对方大多都是有钱有闲的高干业余玩家,不是古董商,所以没出什么幺蛾子顺利交接了。但价格就不那么舒服,方雅已经尽量做到别让买家看出她碰上难处在清货了(口头上当然要说急用钱帮帮忙,这是常规套路,但不能让买家看出来是真的,否则会被狂压价),不过因为时间紧,而且东西很多,明眼人还是看出来了大半,所以几乎都是半价出手的。方雅倒是没什么惋惜,本来就是小杨留下的东西,用来救儿子正当时。

这批杨家的家底总共只卖了将近两百万,还差一百多万。给哈尔滨打了电话,老方答应借三十万。剩下的,只能卖房子了。

栋伟的房子当初是婚前用陶雯的名字买的,现在陶雯躲着不见方雅。小杨对方雅从小的教育就是遇事用软办法解决问题,和人发生矛盾不能硬来,硬来无用,得上套路。所以方雅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和人吵过架,也不会吵架,反而玩心计一套一套的。见人先笑,遇事就点头是是您说的对,转身就各种套路。在学校,舞校,甚至是写字楼那种相对单纯的环境里,这办法的确好用。只要注意度不要太过,别人也不会认为你心机重,反而还觉得你善解人意有亲和力,都挺喜欢你。但在纯社会环境中,对陶雯这种近乎无赖的打法,方雅就完全瓜了。找黄山一个当律师的中学同学问了问,陶雯不覆面的话,那房子完全无望……这种时候其实应该抓住陶雯还是Z行职工这一点,直接去Z行找领导撕破脸大闹。毕竟王家在Z行将近三十年,宝哥出事后虽然上海Z行被血洗了一遍,但多少还是有点根基,至少会有同情王家的领导站出来说话。陶雯只是个小职员,强迫她覆面不难。更何况是卖房凑退赔款,完全合理合法,专案组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方雅实在做不出来,她连普通架都不会吵,还让她去单位找领导吵泼妇架........这种“社会场合”只能用社会手段才能搞定,精装女神只有瓜起。

这路走不通,方雅没办法了,只能把自己住的栋伟单位的房子超低价挂到中介。结果当天就有人想签合同。没想到这事被晓彤知道了,立即宋家全部人都被通知到。宋家爷爷当时还在世,专门半夜把晓彤叫回去说,王家对咱们有恩,现在出事了,能帮的绝对不能含糊,还拿出一张二十万的存单给晓彤,让她自己安排。晓彤马上就给方雅电话,让别低价卖,她用市价买下来!那房子市价要一百万,当时上海的收入并没太高,Z行是国有银行,级别没上去的话收入就是个普通工薪阶层。晓彤的老公是小地方出来的凤凰男,还靠栋伟关照才勉强混上Z行的科级干部,一百万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幸好老公人老实,本身也想着把父母从江西接到上海来生活,如果能安家在同一个小区那是最好不过了。

晓彤一咬牙,把自己的积蓄加上爷爷给的二十万,甚至还让江西的公公婆婆翻老底出了五万,勉强凑了将近四十万。然后近水楼台只能打贷款的注意,找自己支行贷了六十万,动用单位内一切关系用最快速度把贷款批下来,在方雅去XX院交款的最后期限前一周才把一百万给方雅凑齐。

方雅感动不已,小杨留下的东西里有三样因为实在无法估价所以留下带回了上海,另外还有一个鸡心型的玉石包金项链坠,方雅特别喜欢,本来打算一直留给自己的,现在拿了出来,送给晓彤权做谢礼。还很不好意思的说“彤姐,我户口暂时没地方迁…..”晓彤一口答应“迁什么啦,别迁!一直放这房子上,我们两家什么关系,迁走了多生分,再说了……”晓彤顿了顿“这房子我们打算给公公婆婆住的,我老公的意思就让他们在上海养老送终,平时也可以帮我们看孩子。但你晓得哦,我老公不是独子,还有弟弟妹妹。小雅,你得把户口留在这帮我把房子占住”方雅明白了,给老人住,不需要落户口,但怕小姑子小叔子跑这房子来说要给孩子读书所以迁户口过来。方雅的户口在这里,晓彤就有借口拒绝,至少有个拿得上台面的理由。上海女宁,你懂。

不过别以为方雅送项链坠给晓彤是基于感动心血来潮。凑退赔款要卖房子,老王已经给她说过户口可以迁到王家去,但方雅不愿意。因为毕竟自己只是栋伟的妹妹,和老王并没有现实关系。户口放到王叔叔的房子上,哈尔滨的老爸会怎么想?所以不能这么办。迁回外公外婆家更不愿意。那大不了挂集体户就行了,反正单身无所谓。后来得知晓彤要出手帮忙,打算市价把房子买来给公婆住,于是方雅就动了点儿小心思,送项链坠就两层意思了。她也是半个上海女宁,你也懂。

卖房后只能搬回去继续租张然亲戚的房子。那个房东老太太是张然的表舅妈,其实人很难相处的,所以那附近的写字楼白领房客都呆不长,房子一直是空着的。但这老太太喜欢方雅,所以过程还顺利,几乎是那段时间唯一让人舒心点的事。

 

四月份的时候,H打来电话,陶雯去找过他,姿态放得很低,商量让H居间主持,让栋伟同意把婚离了。H虽然是某区某委副书记,但够不着专案组,他也见不到栋伟,不过能想办法递话进去。很快那边回复来了,栋伟同意离婚,让妹妹委托自己同学处理(其实就是H,只不过要避嫌不能明说,专案组那边也懂,心照不宣)。H在电话里告诉方雅,陶雯愿意出三十万,私下签个协议,方雅交出栋伟当初买房时保留的手续(能证明是自己给的钱),然后栋伟签字离婚,房子完全归陶雯处理,东东也送回王家……方雅问H哥你意思呢,H沉默了会儿说,就这样吧,陶雯那种人,除非你哥在外面才能治他,你现在一个人不行的,长期这样拖着不是个事,你以后怎么生活?另外我也找区法院的人问了,现在你手上的那些证据,除非尽快打官司才有用,等栋伟出来早失效了,但就算找律师代理栋伟打官司,我这边也帮你用力,能够顺利进行,没个三五年也是搞不定的,陶雯怎么可能会服判,一定会反复上诉,不把你折腾够呛不算完,而且法院的人说,就算坚持到最后,能平分的可能性也非常小,因为最关键的是王家那个孩子(东东),陶雯手上有领养手续的,法院判不可能不考虑这点,最多判成栋伟能分1/3都不错了……

方雅终于明白陶家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好心把东东领回去,而且陶雯还很大度的办了领养手续。这你妈都是先就埋好的步骤啊,套路可以打满分我操。

过了半个月,栋伟签字离婚,还捎话给H让转告方雅,陶雯给的那三十万小雅你自己留着,以后再嫁人的时候做嫁妆吧,算老哥一点小小心意。方雅在H的办公室忍不住哭了,H也没其他办法,只能轻声安慰她。

跟着去曹扬陶家把东东领了出来。老王虽然已经出院,但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实在无力照顾小孩,方雅只得先把东东带回了自己住处,暂时先请了个同小区的阿姨照看几天。那两天单位事情多,方雅都是早出晚归。结果东东从阿姨口里得知自己可能会被送回老家,方雅晚上九点过赶回家后发现小家伙用微波炉给她热了烧麦,还给她打了盆热水过来。人小端不稳,差点洒出来。方雅赶忙夺下盆子,东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方姑妈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乡下,我爷爷已经死了,乡下的亲戚都会欺负我,我会没饭吃,会饿死的……”

方雅实在不忍心,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东东抹眼睛。她也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失去了所有直系亲属的孤儿被送回慈溪乡下的话命运会如何。无言沉默了几分钟后,暗暗做了决定,以后就让东东跟着自己生活。

相信栋伟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妹妹是单身女人,当哥的实在不好意思让H捎话而已。季伯跟了王家一辈子,托付的这唯一孙子怎能忍心不管……方雅内心很坚决,既然已经在代表老妈还王家的情,那就做到底。哥已经进去了,自己接力吧。

第二天打听了下,小区附近的公立幼儿园根本插不了班,私立幼儿园到大班毕业三个月就得补将近一万块学费,只能硬着头皮把东东送去,还得花钱请那个同小区的阿姨每天帮忙照顾。幸好现在住的房子离老王家很近,走路只要10多分钟,这样东东幼儿园和老王家两边都能快速照顾到。而且虽然是商品房小区,但其实一半是旁边上海某赵的集资房,里面人不杂,车位又留的足,停车很方便,方雅决定以后就长期住这里了。老王出院后,罗阿姨来的少了,不能每天在,可能她那边孩子给的压力大,她也没办法。好在两人本身是几十年朋友,基本的情分还是有。方雅只好给老王请了钟点工,每天来做饭收拾下。自己每周也要过去两次看看,请的工人毕竟不太放心。

五月份的时候Z行总行对老王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从副厅降成科级待遇,这就是当初帝都方面的条件“单位要拿个态度”。王家从老王的爷爷在北洋时代卖掉慈溪乡下田产去上海法租界经商开厂,过了将近九十年上层生活,现在终于又恢复到普通老百姓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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